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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恋爱,但没有引起对方的爱,也就是说,如果你的爱作为爱没有使对方产生相应的爱,如果你作为恋爱者通过你的生命表现没有使你成为被爱的人,那么你的爱就是无力的,就是不幸。 ——卡尔·马克思 《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
爱情,人的本能的升华与表达,亦或者男女双方心灵和精神上的统一,对所有人都无比残酷,甚至是它自己。这就是说,爱情能以人为中介生产出反对其自身的东西,就其现实性而言,人与人之间的独特的悸动和迷恋,以及慢慢发展出来的坚守和宽容恰恰是摧毁恋人关系,以及夫妻关系的主要原因。我要说的是,至少在目前的社会形态中,爱情存在着异化,爱情会反对爱情。
让我们从爱情具有的,且可被经验证实的两个互相矛盾着的特征开始,平等与压迫。当我们谈到爱情中的平等时,我们意指的是相互的尊重,对双方主体性的维护,主张保有个人自由,反对过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关于这一点,我想易卜生的戏剧,弗吉尼亚·沃尔夫以及一大批女性主义作家都能很好的阐释这个问题),尊重对方的看法,保留自己的意见。还有最重要的是,以做出选择的情况为例,爱情中的平等鼓励应当是决策者的本人经过对于当下环境,条件和所掌握的信息的理性考量之后,自主的做出选择,并承担其后果,对于爱人的建议,决策者应当只是参考和结合。
这一切的理由似乎显而易见,“如果你爱一个人,就放她离开,如果她最后回来,那她就是你的,如果她没有,那就不是。”——《乱世佳人》,在爱情中一些复杂的问题有简单到难以置信的回答,为何要让对方如此自由,皆是因为看见对方时胸口的不安和脸庞的发烫。
然而,爱情中的压迫似乎是绕不开的话题,当我们在说“我属于你”,“我一辈子都是你的”,这种油腻的情话时,我们说出了一些自己未曾意识到的事实,爱情中的不平等,一方对另一方客体化的对待,甘愿放弃平等主体的身份去承认自己的倒错,坚持自己的欲望,甚至将自身的存在以另一半的存在为依托,丧失对于所谓“自我”,所谓“意识”的最高控制权。从比例上看,虽然在爱情中出现压迫和剥削的情况不能说是和爱情中岁月静好的平等各占半分,但也绝非是可以忽视的异常值。
爱情中的压迫是“给你匕首“,是”给予对方管理员权限”,是给对方随意伤害自己而不用承受代价的权利,也是给予对方能够随意变动自己所珍视的所有感情或者回忆的权利。一方面,压迫意味着以话语为表征的,由物质付出所决定的权力关系。总有一方能在某一时刻得到把自己的意志加诸于对方之上的可能性,从而做到某种程度上对于ta的扭曲,而在下一个时刻,权力关系的主客体就有可能发生交换。让我们回到那个选择与建议的例子,虽然我们都明白要参考而非盲从的道理,但实际上呢?在生活中我们尚且难以保持绝对的理性,在爱情中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像是要成全那个不合理的权力关系一般,我们常常让渡出自身的主体性,而乖乖地像一个人偶一般无条件接受并且顺从那个“完美无缺”的ta的建议。另一方面,爱情中的压迫意味着一种畸形的“容忍度”,既然如此自觉的我们认为在爱情中要扮演一个“完美的人”,便会主动地容忍,容忍因观念不同带来的差异,容忍因差异导致的冲突,容忍因冲突导致的矛盾与隔阂,直到我们难以坚持下去。我们会下意识地容许对方将其生活习惯,观念,看法凌驾于自己之上,以对方的选择喜好为优先,不断地牺牲,也不断地进行着所谓的“奉献”。
所以,我们不难发现,爱情中的压迫会摧毁美好的平等,最终变为一种“合法的奴役”,这意味着爱情的崩溃,就像精心堆成的沙堡终将坍塌一般。当我们处于那样的权力关系之中,当我们一再宽恕和隐忍,甚至我们当中的一些通情达理的聪明人想到谈话,想到协商,我们实际上难以逃脱爱情的崩溃,我们所能做的是延缓这一进程,妄想这样做会带来爱情永续的希望,然而我们是在逃避,我们不愿看到这样永续的希望的实质是绝望,我们不愿理解,甚至不能理解为何相爱的人总是相忘于江湖,为何我们会经历宛宛类卿和兰因絮果,为何爱人总是错过,为何包括爱情在内的一切的一切永远无法逃脱现实的引力。在那样的权力关系之下,我们的宽恕,或者说顺从,带来的不仅是自身的异化,更是爱情本身的异化,我们经历身份认同,自我认同的危机,我们变得越发不像自己,而像对方眼中的范式。
为何这一切不可避免,为何这样绝望的崩溃一直重演,为何创伤总会找到下一个受害者?这首先是积重难返,首先是矛盾的集中爆发,首先是主体内部意识结构稳定遭到严重威胁的表现。赫胥黎曾经预言道毁灭我们的东西,恰恰是我们所热爱的东西。我要说的是,我们向爱倾注的一切,恰恰是创伤产生的全部原因,也恰恰是毁灭爱情的一切。我们擅自将理想中的对方当作偶像来崇拜,下意识地将其作为一个承载性的节点,又维持着自己意志的稳定,然而,当作为承载性节点的理想化对方的形象崩塌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时,我们就濒临崩溃的极限,在爱情中作为一种压迫的容忍并非是没有代价的,容忍的主体逐渐意识到理想中的对方与实际对方的差异,当这样的差异在一次次的宽恕后被放大,直到无法忽视时,主体完成了穿越幻想,对于爱情是崩溃的开始,而对于那个已然“清醒”的主体来说,则是新生的开始,意识到整个为爱而生的体系,整个为爱而“续命”的体系实则是整个摧毁爱情的体系,实则是整个异化爱情中的人,异化爱情本身的体系,而这样的体系终会崩溃。爱情是历史的,是过去的,而难以在当下抓住。因爱而生的关系到头来成了病态且畸形的关系,爱情也变成了和爱情完全不沾边的东西。
归根结底来说,还是爱情摧毁了爱情,爱情反对爱情,宛宛类卿和兰因絮果是现实中所谓“失败的爱情“最常见的两大结局,爱情必然是失败的,现实中人们正是有意或无意地承认了这一点,才使爱情“成功地存续下去”,而那些不愿走出象牙塔的人呢?这座塔自会崩塌成废墟,随着他们幼稚的妄想和懦弱的逃避一样成为历史的附属。那么,我们要拿这个可以预测又不能完全预测的东西怎么办?爱情究其根本还是象征的游戏,符号的游戏。我们能做得是不去专注于这个游戏,虽然爱情也如意识形态一般甩不开,逃不掉,但是将自己从一系列的符号评价体系中解放出来,专注于其他事务,而非爱情,是我们力所能及的。爱情依旧包含许多主体难以把握的成分,甚至主体性本身也有一部分难以把握(情绪)。放弃所谓的对于爱情的各式各样的建构和预设,向爱情敞开,让爱情主动找上做好准备的自己,也许是我们在面对一项注定失败但必然要经历的事业时最具优势的姿态。
如果不是在一种理想中来考察我的生活,那么生活的平庸将使我痛苦不堪。而在我怀有这种念头的时候,我们碰见了,你走进了我的生活,你是我最优雅的朋友,这并不困难,因为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你和我站在世界的同一边。更何况,我们还有那一次彻夜的长谈。但是,我们的关系里拥有不纯之处,它不能以愉快和不愉快而论,我只想生活得强烈一些,这个态度在你和我的关系里再明显不过了。因为有些时候,情况显然是我把自己的心意强加于你了。欲望受到侵蚀,行动定要受阻,就是在爱情里我也体会到这一点,根本不存在出路,只存在幻想,幻想——这致命的东西。——余虹 《颐和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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